是谢逾的司机送他回来的,他先回宿舍换了干净衣服,拿好工牌,这才来到实验室。

站在实验室门前,沈辞看了眼表,恰好七点半多,李扬还没来,韩芸芸却已经到了,她显然没在工作,正坐在工位上不知道看什么,看得眉飞色舞花枝乱颤,还时不时锤一下桌子。

韩芸芸极为投入,连沈辞进来都没发现,等沈辞路过她身后,才吓得一哆嗦,先是伸手去按电源键,仓促之下没按住,又手忙脚乱的站起来,用身体遮挡屏幕,动作一大,就直接撞倒了旁边的奶茶。

沈辞知道韩芸芸喜欢看奇怪的东西,也无意探究她的隐私,他帮着扶好倒下的奶茶,抽了两张纸递过来,正要嘱咐她小心,视线不经意略过屏幕,忽然顿住了。

韩芸芸在看小说,还不是什么正经的小说,沈辞一眼,便看见了个熟悉的名词:安全词。

他敛下眸子。

韩芸芸心虚地转身,将屏幕挡得更严,对着沈辞尬笑:“师兄,沈师兄哈哈哈,你今天来的好早啊沈师兄。”

沈辞嗯了一声,垂眸擦桌子,他将撒掉的奶茶尽数扫进垃圾桶,而后在工位上坐了下来。

韩芸芸火速坐下,叉掉小说打开工作页面,却一个字看不进去,只用余光偷偷瞄师兄的脸色。

沈辞本来正好好工作,见她鬼鬼祟祟,几分钟往这看了十几眼,冷不丁问了句:“安全词是什么意思?”

韩芸芸:“!!!”

她差点从工位上跳起来,惊疑不定地瞅着师兄的侧脸,见他安安静静地敲电脑,露出的侧脸冷淡平静,像是随口一问,并不知道具体意思,这才尬笑两声,瞎编道:“呃,怎么说呢,就是,就是情侣之间的小游戏啦,你可以理解为,嗯,有特殊含义的昵称……”

韩芸芸说着说着,越说越心虚,声音也越来越小,几乎将头埋在了胸口,也就并没有看见她霜雪一般的师兄忽然顿住了手指,白玉般的指尖放在键盘上,许久没有敲动。

片刻后,沈辞继续写报告,他神情冷淡一如往常,敲击键盘的频率也不曾变过,只是问:“怎么个特殊含义法?”

韩芸芸:“……”

她狐疑得打量沈辞,见师兄神色如常,像是信口闲聊,这才微微松懈,继续瞎编:“嗯,就是情侣间的爱称啦,可能有特殊含义……比如我看得这本,安全词是咖啡,就是情侣一方是咖啡师,性格也像咖啡一样苦中带香,嗯,当情侣中的另一方听见这个词,就会忍不住怜爱,这样子。”

沈辞像是有那么几分兴趣:“什么词都可以当安全词吗?”

韩芸芸:“是吧,只要双方约定好有特殊意义的词,都可以当安全词。”

沈辞看了眼韩芸芸的桌子,随口:“比如奶茶呢?可能有什么意思?”

韩芸芸闭着眼鬼扯:“呃,可能是一方甜甜软软,非常可爱?”

沈辞看桌面:“绿萝?”

韩芸芸:“生机勃勃,绿意盎然,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缓吧。”

沈辞看了眼窗外:“冷杉?”

韩芸芸越来越得心应手,她以为师兄是不想干活找人聊天,扯得越来越自信:“高大挺拔,不畏风雨,隐忍沉默却可靠吧。”

沈辞略微停顿。

他的视线落在韩芸芸桌角装饰性的瓷器花瓶上。

有两个字压在舌间,压得缱绻温柔,一如恋人呢喃,沈辞目光稳稳注视着电脑屏幕,表情冷静而专注,可食指却无意识勾动鼠标,唇齿开合间,居然还有些抖。

“……瓷器呢?”

韩芸芸丝毫没发现异样,她已然进入状态,用学术而严谨的态度侃侃而谈:“我觉得是珍惜,贵重,但也十分脆弱,需要小心爱护的意思吧。”

她说完,便等着师兄接着问,结果一直没人说话,她一抬头,沈辞正看着电脑屏幕,敛着一双点漆似的眸子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

电脑屏幕停在论文标题页,黑体加粗的字体呆板无趣,但师兄就好像看那一行字看入迷了,一直不划鼠标。

韩芸芸小心:“沈师兄?师兄你在发呆吗?”

“不……”沈辞敛下神色,笑了笑:“在构思论文。”

屏幕上的每一个名词都无比熟悉,却又不进脑子,思绪像被什么缠绊住了,混沌成一片。

桌上放了杯水,沈辞望着水中的倒影,反复咀嚼着那几个词,旋即不自然地勾了勾唇角,露出类似自嘲的讽笑。

他默默注视着水中倒影,心想:就这么一个寡淡无趣,内里亏空到二两酒就能喝进医院的人,也值得谢少爷小心爱护?

水中的青年苍白单薄,脸倒是生的好看,但也仅仅是好看罢了,沈辞对着挑,能挑出许多错处,他眉目常有倦色,不够稠艳,仿若被经年累月的穷困掏空了身体,加上衣衫发白褪色,不如何打扮,谢逾若照着他的品貌去挑,能找出几十上百个更光鲜亮丽的。

这些尚且不提,沈辞知道他是如何囫囵长大,和金贵的公子哥谢逾截然不同,谢逾被簇拥着一年上百件衣服不重样的时候,他在寒冬腊月去河里洗衣服,洗到指节全是冻疮,谢逾挑剔着松露鱼子酱的时候,他在计算校园卡里的三十块钱能吃多